熬制苹果酱
*文豪野犬
*太中
天使x恶魔的吵闹日常，本质沙雕。/over
-你弃绝撒旦吗？
-我弃绝。
天堂最闲的天使和地狱最忙的恶魔正在通电话。
噢，别问为什么在通电话。这里可是现代社会。
“但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相。”
“真相就是我正在熬制苹果酱，”其实前面天使说了什么他根本没听见，但由于上司无理取闹的要求而不得不加班的恶魔先生因为这一通悠闲的电话变得更加气急败坏，“所以别再来烦我了！你这个无所事事的混账天使！”
结果听筒对面传来了更加放肆的嚼苹果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以及太宰治对他已经熬坏第二锅苹果酱的壮举所发出的无情嘲笑。
操○妈的。中原中也一边骂着会被社交软件屏蔽的词汇一边不可思议天堂当初到底为什么收容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太宰治简直就是天使之耻！随后第三次蹙着眉往灶台架上他的小煮锅。
“你最好在五秒内告诉我你的真实目的，太宰，”中原中也下刀的动作十分干脆利落，因为他此时想象手里的苹果是对方凭空消失的另一边翅膀，“我记得天使在人类的新年假期里会有很多工作，上帝那个臭老头会因为你只有一半翅膀而不给你派活儿吗？”
反正他当天使的时候神谕就没怎么停过。
虽然做撒旦的手下情况也不见得有多好。
“老实说我觉得我那些羽翼健全的同僚已经把我忘了，”天使对恶魔诋毁上司的言论满不在乎，“你知道的，中也，我接到的任务自始至终都只有一样。”
中原中也一听这老套的措辞就气不打一处来：“所以你他妈每年都在这个时候约我上街闲逛就为了去找你那颗丢失的恶魔之心然后销毁它？！”
这比魔王想要一瓶手熬苹果酱作为新年礼物还要无聊。
撒旦对这代表一切罪恶开端的果实有独特偏好可以理解，而作为他最得力的手下之一的中原中也对这愿望当然义不容辞。但这个只有半只翅膀的天使不一样。就算太宰治和他作为朋友、敌人或是别的什么关系已经认识了数千年，这家伙也不能一次又一次捣毁他来之不易的假期。
何况恶魔凭什么帮天使？
“我受够了，现在应该是恶魔的时间。”中原中也毫不犹豫按下了挂机键。
接着他往滚沸的煮锅里放了两勺糖。
很好。他心情愉悦地想。一锅完美的苹果酱伴着吵闹的电话铃声逐渐成型。
然而在电话永远非自然占线的情况下，执著的天使也会耍些小把戏来达成目的。
太宰治对这种小把戏总是乐此不疲。
“现在我只要把勺子放下去你的脸就会被搅烂。”中原中也几乎就要这么做了，“我拒绝和天使上街闲逛的邀请。”
现在出现了恶魔最不希望出现的情况：这锅苹果酱的表面由于不可抗力涌成了一幅太宰治的卡通人像。当然，从锅底上浮的气泡炸开的时候这个“太宰治”的头发或是五官也会跟着炸开，然后回拢。是的，听起来有点滑稽，但中原中也笑不出来。毕竟谁也不想看到自己的辛苦之作里突然冒出自己最恶心的东西。
苹果酱卡通小人的嘴巴一张一合：“啊，中也拒绝得好快，我好伤心。”
声音就像憋着笑在念小学课文。
“你这种天使最好独自伤心到死，”中原中也没好气地说，他手中的勺子已经快要到达战场了，“死前有什么遗言吗？”
“好吧，显然禁止暴力条款对恶魔无效，那人家就直说啦。”卡通小人故意做出害怕的表情，似乎真的对恶魔的武器有些忌惮。
中原中也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的锅。
只见卡通小人微微一笑，声调异常温柔：“其实这已经是你熬坏的第三锅苹果酱了，中也。”
小人说着说着突然放缓语速，几乎是一字一顿，生怕最关键一句让恶魔听不清楚——
“你之前往锅里加的是盐噢。”
“……”
于是这位苹果酱天使被请进了厨房水槽的下水口。
“事先说好，再经过三个十字路口就分手，我出来只是为了买苹果。”
中原中也骑着新买的红色重机，嘴里的话一半被风吞没一半闷在头盔里。
他确实是出来买苹果的，他对太宰治是如何从大恶魔变成天堂公务员的事迹没有一点儿兴趣。但中原中也知道，如果太宰治没法找到他曾经帮助过的那个凡人——那个帮助太宰治蜕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的契机——的转世，那他将永远是一个羽翼残缺的半吊子天使。
对此旁边的太宰治吹了两句口哨假装听不到。他专心开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福特，你懂的，天使上路也得遵守交通规则。
这个残疾天使一路跟着中原中也进了超市。
“好家伙，它长得真像砸到牛顿的那颗。”
“这个更不错，纹路简直是夏娃同款，我猜撒旦一定喜欢。”
“哇哦，你手里的这个很合适送给白雪公主，中也，它看起来就天生带毒，你认为呢？”
中原中也把手里的苹果轻放回瓦楞纸箱，忍无可忍地回头低声警告：“太宰治你他妈能不能别跟在我身后唠唠叨叨的，没看见周围的妇女都把我俩当神经病吗？这么闲怎么不先去找你的恶魔之心？”
“等你买完苹果再去也不迟，”太宰治把玩着一串车钥匙答得漫不经心，被他当做钥匙圈的光环正在指尖一圈圈打转，“命运说它不差这点时间，我能感觉到那个人就在附近。”
“然后？”中原中也把挑好的苹果扔进袋子，“从我们以新身份相见的第一天起你就一直这么说，几百年了，能不能来点新鲜玩意儿？”
太宰治回以微笑：“总之最后只要杀掉那家伙就好了，这很简单。”
中原中也忿而捂住他的嘴：“见鬼的你能不能不要把谋杀说得那么大声？”
恶魔略带惊恐地环顾四周。有几个苹果很给面子的从货架滚落到地上。
太宰治舔了一下他的掌心，继而发出几声低低的闷笑。
“别那么慌张，中也，你搞得好像我才是恶魔一样。”
“你这种天使的本质跟恶魔也没什么两样吧！”
何况这家伙原来就是个恶魔。中原中也露出嫌恶的神情，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他不自在地收回了手。
太宰治终于识趣地闭嘴，接着他们推着购物车从水果区一路逛到红酒的陈列架。
“但是那个凡人这一世什么也没做，现在还可能是个婴儿，仅仅是因为带着你的恶魔之心——那玩意儿也不一定是心脏，非得用这么血腥的办法？真不像你们天使的作风。”中原中也边观察面前的酒架边慢吞吞地说着，当然他本人并不介意以最直接的方式达成目的，“我是说上帝，那老头一贯喜欢圣水和净化术。”
“那我们最好祈祷圣水和净化术会起作用。”太宰治帮他拿下最顶端的某一瓶酒，难得乖乖赞同，“去结账？现在是下午四点二十九分，如果我们早点找到那个人回去吃晚饭，在明天的太阳升起之前中也你总能熬好一锅。”
他指的苹果酱。
于是中原中也接过红酒后给他的腹部来了一拳：“请你一个人去找，那是你的恶魔之心。”
这一拳使不安分的天使捂着肚子在超市门口蹲了十多分钟，他在等恶魔排队结账。
太宰治百无聊赖地盯着面前稀疏的车流，依旧把自己的光环当成玩具在指尖环绕。
而在这十多分钟的最后一刻，或许是命运让他感受到了什么，也或许是上帝给予了他什么提示，太宰治突然双眼放光。
他大喊着冲进结账的队伍将目标一把拉住。
“中也！！”
“哈？！”恶魔被不由分说的一拽，差点撞到隔壁收银台。
然而太宰治不打算解释也一点不给他提问的机会。
“先生您还没结账——”收银员和周围的顾客发出惊呼。
“没事的小姐！这些他都不要了！”
中原中也气疯了：“操○妈的混蛋太宰！还有两个人就排到我了！”
接着超市收银区完全乱了套：尖叫取代了舒缓的背景音乐，期间夹杂着人类幼崽的哭声与嘶号。场面一度混乱，人群中只有太宰治一个笑得十分豪迈。
现在，天使正拽着恶魔在马路上狂奔。
完全忘了他们其实有车。
“现在是下午六点一十九分，所以那个人到底在哪？”恶魔咽下最后一口番茄沙司口味的热狗，“是他吗？”
中原中也指了指正在广场前喂鸽子的老施主。
头发花白的老人脸上皱纹斑驳，面容很和蔼，但看上去并不富裕。野鸽在他身边飞舞环绕，扑棱着翅膀，争相啄食他撒出的花生和谷粒。它们也懂得晚餐时间到了。
这一片灰白相间中几乎找不到第二个人类。
倒不是说这公园偏僻，其实刚刚人也不少。广场上边停过热狗车和中式煎饼摊，甚至在大冬天还有一辆冰淇淋车开过。这儿的中央甚至设有一座音乐喷泉，不过还远远不到表演时间。中原中也坐在喷泉池的边缘，认真观察每一个路过的生物。
“唔，”太宰治舔掉指尖蘸到的沙拉酱，随意将包装热狗的蜡纸揉成一团，气定神闲地说：“我觉得我们可以再等等。”
随后扭头把手上的垃圾抛向不远处的垃圾桶。
没中。天使若无其事地转回来，一点也不心虚他把恶魔诓出超市其实只为了追一辆热狗车。
中原中也无语：“但是之后应该没人再来广场看鸽子了吧，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
“不好说。”太宰治看向那个孤零零的喂鸽者，准备转移话题，“在此之前打个赌怎么样？”
“什么？”
“我觉得那个老家伙是在捕猎，”太宰治说，“那些野鸽毫无防备，他大可趁我们不注意把其中一只的脖子扭断。”
“嘿，清醒点，那是我的台词。”中原中也现在觉得那颗遗失的恶魔之心确实让事情变得有点糟糕，“现在你才是天使，别把人类想得那么邪恶。”地狱最彬彬有礼的恶魔开始抱怨：“而且你要是再继续妨碍我的业绩，红叶大姐迟早会怀疑我跟天堂有什么秘密交易。”
“然后她会发现你在和一个天使厮混？”
“厮混个屁。”中原中也的额头青筋暴起，“别讲得那么暧昧！”
“哈哈，”太宰治笑得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秘密交易’听起来还不够暧昧吗？”
恶魔气结：“蠢天使你不会说话就他妈闭嘴！”
中原中也顿觉今天从头到尾都只有自己在生气。
“嗯哼，看来中也不想和我打赌。”太宰治从大衣内口袋里掏出一本小书，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那或许我们可以做点别的来打发时间。”
“呃，它看起来像一本地摊货。”中原中也蹙着眉接过，“《桃色预言书》，作者D.O.——简介呢？”
太宰治好心给他指出来：“在内封。”
“我看看……‘事实上堕天使有一点猜对了，那所谓的恩人根本就不存在。他永远不会知道，在他因爱上某个恶魔而落进地狱时，那个恶魔也因爱上了一位天使而自折双翼’……”中原中也越读越没声，最后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满脸惊讶，“写这个东西的人类不怕被天堂和地狱两路追杀吗？这两个主人公还是同性恋！”
太宰治咂了咂嘴：“确实，这小说有够荒诞的。”
恶魔默默看完了把书页合上，不再予以评价。
“我现在也开始怀疑你说的那个人类转世根本不存在了。”
两道狐疑的目光幽幽落在天使身上。这回换太宰治惊讶了。
“不会吧——”他的表情不似故作夸张，“难道中也你真的相信了几百年？”
中原中也瞪大了眼睛。
太宰治表情无辜：“我错了，你消消气。”
语气却没有丝毫反省之意。
“别别别别——中也，把地狱之火收起来，我投降好吧？”
恶魔熄了掌中紫红色的火种，转而把天使摁进喷泉池：“所以？”
喷泉中央的丘比特雕像似乎动了一下嘴角。
中原中也又把太宰治从水里拽出来。
“咳、嗯……怎么说呢……有点复杂。”天使抹去眼睛上的水渍，支吾着似乎在考虑措辞。“简单点讲，契机的部分是假的，但恶魔之心是真的。”太宰治顿了顿，“别这么看我，我也不知道它丢在什么地方。”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的鸽群就突然一哄而散。
喂鸽者佝偻的背影在一片嘶哑的鸣叫中慌忙逃窜。太宰治看了一眼就回过头，笑着继续往下说：“而且我越来越不确定光凭我一个人就能销毁它了。或许和恶魔联手最好，中也觉得呢？”
至此，中原中也发现自己又被耍了。
“很好。”他咬牙切齿地说，“天使一无所获，恶魔也没有苹果。太宰治你他妈准备怎么赔我？”
广场上再没有人类，而他望着他，恶魔望着天使，天使也回望恶魔，丘比特雕像还是原样。北半球冬季的天色暗得很快，公园的路灯却没这么早亮起来，中原中也的蓝眼睛在即将入夜的黄昏里显出一点妖冶的混色，亮得出奇。
太宰治想了想，看着他的眼睛说：“其实天使也不是一无所获。”
一天终焉，他使坏让恶魔熬废了三锅苹果酱，开着黑色福特与红色重机飙了车，并拿一袋苹果和一瓶红酒戏耍了超市收银员和围观群众，还和中原中也一起吃了两个煎饼、两个热狗还有两个冰淇淋。如果专门记录人间俗事的天使在场，一定会在记事本上写下一句“他们坐在有丘比特雕像的喷泉池边，打赌、看书、斗嘴，度过了一个美好的下午。”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太宰治愉悦地想，恶魔总是很贪心。
“是啊，”中原中也阴阳怪气地接过话头，“但没有苹果的恶魔肯定要玩完了。”
对此他身旁的始作俑者一点儿也不感到愧疚，甚至还把手搭在了他的帽子上。
“我给撒旦熬过的苹果酱可比你多多了，中也。”太宰治隐晦地安抚道，“我在你家窗台上摆满的可不一定全是大蒜。”他讨好地说：“我自认为手艺不错。”
恶魔听完心情稍有好转，但语气仍旧恶狠狠的：“假如让我发现你在里面加了圣水我一定会杀了你。”
“加了你也发现不了，”天使耸耸肩，“中也你总会比我先从这个世界消失。”圣水是恶魔的克星。
“我就是讨厌这一点，”中原中也揉着太阳穴，“当恶魔到底有什么好？不能吃太咸、不能碰纯铁、不能去教堂附近遛弯。”因为那附近的土地烫脚，他还闻不出圣水的味道。
太宰治一听又笑了：“这可得问你自己，原大天使中原先生。”
——你又是怎么堕落成恶魔的呢？
中原中也脸色一红。
此时任何解释都好像苍白无力。面对天使揶揄又八卦的神色，恶魔的齿关几经开合，最终也只能挤出一句模棱两可的“关你屁事”。
这要他回什么？他还能回什么？
“下个圣诞节我一定把你送进烤箱。”
“这话你都说了几百年了，中也，你根本没想真正对我下手。”恶魔气急败坏的威胁毫无威慑力，天使的指尖仍转着他那个永远在发光的钥匙圈，口气颇为理直气壮。
“快承认吧，”太宰治说，“中也，你就是喜欢我。”
Fin.
开头两句引自《教父》，鸽子的梗来自欧·亨利的《鸽》。关于结局前文已经有很多提示了，开头也借太宰之口讲了这篇的核心，埋了两个小彩蛋，我jo得整体脉络应该还蛮清晰的（。
不清楚的小可爱走三鸽看解析叭→解析-熬制苹果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