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镇 .上
*凹凸世界
*雷卡
*西方中世纪类似世界观，不正经架空含私设，宗教相关注意(!)
表面看起来针锋相对，实际根本就是调情。/over
「A」
大殿里几乎可以说是空旷。
前些日子又挑挑拣拣去掉了一些华丽的装饰，越发低沉的色调使长毯尾端高高在上的王座更凸显出孤傲来，若不是穹顶的精致壁画无法变卖，那么连这些过时的艺术也得为这场穷尽一切的战争做出不小牺牲。
但即是这里只剩下一个富丽堂皇的框架，下跪着的男人也不可以在此国的统治者面前表露出一丝一毫的轻蔑。
凭什么要我来做这送死的活儿？他恨恨地想。
谁都知道教会快完蛋了。
也没有人会比面前这位始作俑者更开心看到教皇国的衰败。
他走进大殿后，只一眼就不敢再看那副恶魔的面孔，他无需看也知道，那刻薄的嘴唇定然说不出什么好话。他们是有求于人的，而此行作为交递和约的使者，他现在所应做的只有卑躬屈膝、谄媚讨好，甚至最好主动奉上自己的头颅以做教会休战的诚意——雷王室曾经是教会最忠实的拥护者，而现在则是教皇国最棘手的劲敌。
“这就是你们的条件？”上位者的语调很沉，每一字的分量都叫人不寒而栗。
“是的，这些就是条款的全部。”他说。
雷狮摸了会儿下巴，和颜悦色地开口评价：“确实很诱人。”
这话叫使者紧张得绷直了脊背，甚至忍不住悄悄观察那张刀刻斧削的脸庞。他的目光僭越地流连着，妄图从对方嘴角的线条上抓到一些情绪的表露，但从彩绘窗透下的阳光五彩斑斓，他看不清，也看不透。
不过他还不想死，于是在狮子发怒之前赶忙做出顺从的姿态：“请问您有什么不满意之处吗？”
话音刚落，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就从头顶传来。
靴子的鞋尖落入他低垂的视线，甫一停住，没有在猩红的长毯上留下任何响动。
随后破碎的纸页也出现在视野中，一点一点，洋洋洒洒，叫他感同身受。
各方主教商讨拉锯了十天的成果就这样变作一堆废纸。
“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雷狮说。他语气轻快，迅速果决，仿佛之前那句“诱人”仅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使者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
是了，他想，雷狮是最残忍的刽子手，彻头彻尾的暴君，又怎会被这点蝇头小利绊住手脚？
雷狮走回王座边，不再看阶下战战兢兢的来使，大殿恢复先前的噤声。
长久的沉默总是让人惶恐的，教皇国的使者将神经拉得像一张满弓，既不敢开口询问，又害怕怯懦令自己有去无回。君主的身影立在逆光处，朦胧却冷峻，如一柄存在于传说中的利刃，时有时无地晃荡尖端的锋芒，悬置于头顶。
雷狮忽然问：“教皇那老东西快不行了吧？”
使者闻言一愣，嗫嚅了半晌，没有回应。
雷狮大约也知道结果，少见地没有借题发挥，那双紫罗兰般的眼睛半眯着，眸光中染上审视的颜色，疏懒地在穹顶的壁画上来回逡巡。他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脑海中总是有不同的画面在交织：雪夜，王冠，权杖，荆棘，修道院，剑与少年。
……
他在权衡。
“其实休战的事还有可谈的余地。”雷狮蓦地转身。
他已经做出选择，甚至没有收敛嘴角的笑意，一如既往地肆意张扬。
“劳驾，让你们圣子亲自来一趟。”
面对使者错愕的表情，他将欲望深埋进眼底，一字一顿：
“我们俩单独谈。”
「B」
仿佛在印证新圣子是天命所归，雪从昨晚开始就陆续下了起来，是难得的大雪。
白色是庄严、喜庆的颜色，每个人都十分高兴。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每个圣子候选者都是由各个从属国的王室进献的，从教皇下令开始便源源不断，直到本任圣子的诞生，数量足有成百上千。他们的出身必然不会太好，但又不至于上不了台面，一旦进入教皇国的属地，他们便失去了继承本家姓氏的权利，要开始为生存、为爬得更高而努力了。
好在如今的教皇慧眼识珠，早早把继任者定了下来，众多从属国就此免去损失优秀子弟的风险。
等到加冕仪式完成、身份确立，今后如无意外，这位圣子便会在老教皇魂归天堂之时成为宗教的新领袖。
这天就是新圣子的加冕弥撒。
“也是雷王室新主的册封仪式。”卡米尔恍惚地想，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几年没见过这个人了。
雷狮的变化并不大，只是高了很多，仍是卡米尔需要仰视的高度。这位三王子的容貌自小便备受称赞，随年龄长开以后，自然更加英俊——飞扬的眉眼，挑衅般的唇线，王权争夺的杀伐将他的五官打磨得愈发凌厉。
雷狮如今是将随心所欲发挥到极致，有着藐视一切的强大气场。
他恰好卡在仪式开始的前一刻赶到，猩红的披风上还有未干的雪渍，懒散的态度在他人眼中可以说是太过傲慢，却从始至终无人制止。
自带威慑的冷气伴在身周，随着目光争先恐后地攻占礼堂的每一处，直到触及人群尽头的另一位主角，雷狮才在短暂的惊讶后收起了那份漫不经心。
真是阔别多年的，意外的会面。
“他实在与周围格格不入。”卡米尔想。
他看见雷狮的眼睛阴郁了一瞬，但很快又重新露出笑容。
“真抱歉，天气太坏了。”
雷狮敷衍地向在场的各方人士致歉，随后大步走向教皇与圣子所在的祭坛。
与来时不同，他现在像是急不可耐，似乎身上包裹着的华丽繁重的礼服一点都不妨碍他的前进，随他走过，人群屏息凝神，沉默着向两边退让。
卡米尔是看着雷狮来到眼前的。
那是一只破雪而来的雄狮。
此时正张牙舞爪，耀武扬威。
不过这场尴尬对峙并不持久，不安的蔓延止于雷狮落座的瞬间，祭坛下的人头很快就停了攒动与私语。见雷狮总算安分，教皇松了眉间的褶皱，颤声宣布仪式开始。
奏曲致候、吟读祷词、颂唱诗歌，冗长的流程依次进行，直到教皇为圣子戴上金质的权戒，各国国王逐一上前为圣子献上王室的礼物与祝福。
最后的最后，只剩下雷狮。
他已经不戴王子头冠，又还没得到正式的授封，头顶空空如也。面对教皇讳莫如深的眼神，雷狮秉持自己不急不缓的对策，像是耐心又熟练的猎手，对渐小的礼乐耳充不闻，显然并不配合。
“怎么了阁下，”雷狮抬眼，逼人的目光始终压在卡米尔身上，“看我做什么？”
这声阁下也不知叫的是谁。
卡米尔不得不回望那双紫色的眼睛。
接下来的环节，其实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以至于他们搞不清楚雷狮这一系列举动的用意。譬如教皇就把这句明知故问看做是雷狮迟来的不满，这个麻烦人物当时可是对教会单方面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只有卡米尔知道这是雷狮的反击。
“他要教会求着他收下神明馈赠的剑与马刺。”
——只有卡米尔知道。
「A」
寝宫的门关得死紧，一丝缝隙不留。
室内昏暗得很，帘子也全都拉上了，只燃着两盏灯，但这点光线足够君王和圣子将对方看清。
雷狮这几年已经很少见到卡米尔普通的样子，他们近期的会面多是在前线和谈判桌上，而圣子一般穿着铠甲或是隆重的白色礼服，两个人相隔距离也远不如现在这样近。
雷狮打量的目光犹如实质，几乎要划开卡米尔微敞的领口。
尽管锻炼从未间断，那副躯体终究是单薄。
“他们在为你担心？”雷狮笑着指了指门的方向，外边隐隐有谈话声传来。
“他们是在为自己担心。”卡米尔平静地说。
他猜得到随行的几位神官都在讨论什么，无非是感叹雷狮狂妄自大，觉得教会被落了面子。然而由于战争消耗和丑闻的散布，信仰已经在时间的摧残下逐渐崩塌，教会的衰落是不可避免的，而且雷狮向来说一不二，单独谈就是单独谈，其他的臭鱼烂虾自然一律扫地出门。
这个话题也只是雷狮听久了觉得有趣随口一提，他们默契地认为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没必要再拿出来没话找话。
室内又变得沉默起来，他们一如开始那样站着，面对着面。
卡米尔垂着眸，犹豫要不要主动开口，他不确定雷狮这会儿是不是在看他。
……
好了，他现在知道雷狮在笑了。
促狭的笑。
卡米尔心虚地蜷起手指，他不可否认此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正缠绕着他。
“教皇活不过三个月了。”再三思索，卡米尔终于从杂念中挣脱出来，“这次休战是他的意思，一百多位枢机拟了十二份不同的停战协议，现在几方各执一词，内部矛盾已经相当明显。”
教会危如累卵。
卡米尔彻底回归了理智，他斩钉截铁地说：“时机到了。”
公开被权力中枢隐瞒的身份是计划的最后一步，然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褪去宗教给予的光环，让“圣子”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卡米尔并不把自己的过往当做什么羞于见人的秘密，该知情的人自然知道他真实的出身，也了解他曾是雷狮的小跟班这一事实，所以老教皇把他钦定为继任者确实叫人大跌眼镜。
修女与雷王室的私生子，很是引起了一阵非议。
不过卡米尔在这方面早就释怀了，这份坦然源于他从雷狮身上学到的、这位天之骄子独有的东西。
雷狮有永生的自信。
“你想留下一堆烂摊子撒手就跑？”雷狮捏了捏卡米尔的脸，边调侃边把自己的不怀好意付诸实践，“学坏了。”
卡米尔毫不排斥这样过密的举动，张口回敬：“过奖。”
他露出淡淡的笑容：“你比我有经验。”
“好说，”雷狮挑起半边眉，“在我身边的几年没白混。”
他话里有话，轻而易举就让卡米尔在尾音消逝的同时放松下来。
“大哥。”卡米尔说，紧接着向雷狮张开了双臂。
雷狮将他拥入怀里。
“卡米尔，你知不知道这很不合时宜？”雷狮贴近他的脸颊，手指游移，每一次吐息都像撩拨。
卡米尔很少主动索要什么东西。瞒过雷狮主动成为圣子候选是一次，主动坦白情感寻求雷狮的回应又是一次，这两件都与雷狮有关，而后者几乎耗尽他全部勇气。
这段关系于外界至今仍是秘密。
不排除两个密谋者的刻意误导，对于卡米尔，多数人都把冷静作麻木，把沉默当恐惧，把谨慎视胆小，他们总在猜测卡米尔是不是曾经遭受过虐待，毕竟雷狮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他们都认为他与雷狮水火不容。
而立场对立的两者此时正在拥吻，就在门外的随行人员依然纠结于“有什么事情非得在卧室里谈”的时候。
门内的灯火熄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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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没写完的垃圾桶①号翻出来写写，后篇有车，上车坐稳，链接走这→[ 荆棘镇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