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籽仙贝

普通社畜

=玉鸾|鱼卵

一个圈地自萌的卵
是混邪选手
懒且低产
慎fo

续约

*凹凸世界

*安卡

*现代AU

全文近8k,食用愉快。/over

 

 

 

Ⅰ.

“请问,您这里缺人吗?”

清冷,干净,微微沙哑的声音。

因为天气突变而匆匆赶回的安迷修闻言愣了一下,手中那一束还未来得及送出去的花束差点没拿稳。他和他的自行车站在一片清晨的微凉的水汽之中,任由雨水从花店的玻璃雨搭上滴落下来,一滴一滴地砸在他的脑门上。

那个黑发少年明显在这里等了很久,安迷修从他灰绿色T恤上将干未干的水渍和舒展身体时短暂的僵硬就看得出来——当看见穿着印有花店logo的围裙的年轻店主从前边不远的街口出现时,少年抬了一下头顶鸭舌帽的帽檐,提着他的手提箱站了起来。

他风尘仆仆,像一个迷路的旅人。

“您这里缺人吗?”黑发少年见安迷修不回答,缓缓地又问了一遍。

此时由上而下滴落的雨水已经开始入侵安迷修的双眼了,他的睫毛黏在一起,视线内朦胧一片,他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于是安迷修松开车把,向前一步,迷茫地抹了一把脸。

少年的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宣传单,墨绿的底纸上印着金色的文字与野向日葵。那是花店的招聘广告,是他亲自设计的版面,安迷修再熟悉不过了。

只是现在距离他发出这些传单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您这里缺人吗?”这是第三遍发问了,对方的声音依然清冷干净,没有任何的急促或是不耐烦。

“啊、是的,我确实需要一个帮手。”要是再不回答就显得很不尊重了,安迷修把手中带着雨水的花束放在一旁的架子上,顺手用围裙擦掉手上的水渍,从少年的手里接过宣传单,“你应该详细看过了,这份工作不会很复杂,虽然工资不高,但是我这里包食宿。”

“我住在楼上,就我一个人,我想那里应该可以整理出一间空房间。”他在说话的间隙稍微低了低头,于是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蓝色的眼睛,“……你不介意有一个舍友吧?”

少年的眼睛很漂亮。

他知道对方也在观察他。

那一双蓝眼澄澈而锋锐,安迷修在这样的目光下甚至不敢转移视线。他完全可以想象出自己在玻璃橱窗中的倒影:凌乱的耷拉着的头发、湿漉漉的白衬衣、沾了泥点的靴子,还有一身可笑的绿围裙和忽轻忽重的紊乱的呼吸。

足够狼狈了。安迷修勉强控制住表情,局促不安到几乎想抬手挡住自己的脸。

面前的少年考虑了一下,回答道:“不介意。”他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落脚点,随便什么都好。

“那太好了。”安迷修笑了,他说,“跟我来。”

安迷修的步伐轻快灵动,一度要小幅度地跳跃起来。

他甚至把自己那辆还在雨幕中淋浴的自行车完全抛之脑后。

 

 

Ⅱ.

“卡米尔,今天想吃哪一种?”安迷修眉眼含笑,边走边问他身旁紧跟的小助手。

“都可以,我不挑。”尽管卡米尔这么回答着,眼神却飘向了橱窗中点缀着奶油和草莓的蛋糕。

自从安迷修偶然发现卡米尔嗜甜的喜好后,两个人在短短几天之内便习惯了在早上一起去买早餐。安迷修十分重视别人选择的权利,特别是卡米尔的。

当然也不乏一点小小的私心。

常去的那家面包店与他的花店隔着两条街,一个来回再加上用餐的时间,足够他俩在开始忙碌之前进行短暂的日常交流。安迷修很享受每天的这段时光。

回程的路上,少年抱着纸袋的手依然和他的脸一样苍白。

卡米尔的表情总是很淡,没有特别的情绪外露,安迷修在头几天内感受最深的就是这一点。黑发少年来历成迷,而且十分警惕。他无时不刻地绷紧神经,总在防备着什么,像一只弓起背部浑身炸毛的充满戒备的野猫。

除此之外他一切的反应都很平淡,也绝不透露任何多余的信息。

“为什么来花店工作?”安迷修在看过黑发少年的证件之后,去楼上给他拿了一条干毛巾擦头发,“你这个年纪……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学校里读书吧?”毕竟看起来不像是成绩不好的孩子。

卡米尔沉默地捏着毛巾,显然没打算多说。

那个手提箱太小了,装不了多少东西的,这小家伙明显是很匆忙就出了门。安迷修想到这里,没忍住又操碎了一颗老妈子的心:“总不会是离家出走。”

坐在高脚椅上的卡米尔当即给他递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得了,我就随口一问,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敢作敢当。安迷修叹了口气:“怎么回事?”

“……”或许是未来老板的问得太过一本正经,不带任何恶意的窥探,黑发少年斟酌着透露了两句话:“和大哥闹了点矛盾,暂时出来躲一躲。”接着就闭上嘴安静如鸡地擦头发。

正义战士安迷修瞬间脑补了一出豪门狗血剧。

关于身世、财产、兄弟之间的争权夺利,还有上一辈人的爱恨情仇。

少年仿佛一眼看穿他心中千回百转,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是您想的那样。”

还是那样平稳的声线,也并没有露出不愉快的神情。

这倒叫回过神来的安迷修更加羞窘,他完全不应该这样想的,就像是在背后无所根据地揣测、随意地说人闲话一样——但思想不受控制了,他在这个瞬间发现自己对这个小家伙的兴趣过于浓厚了,这种好奇心来得莫名其妙。

安迷修的视线穿过少年额前的碎发,试图捕捉那两片隐藏其中的矢车菊蓝:“那么你想在这里呆多久呢,卡米尔?”

心怀善良的家伙总会愿意帮助有困难的人,即是对方是离家出走的问题少年,安迷修肯定是不会见死不救的,他已经下意识要收留这个“坏小孩”了,无论多久。

卡米尔粗略地估计了一下,随后谨慎地说了一个数字:“二十。”

最多二十天,他那向来雷厉风行的大哥绝不会比这更晚。

可不知内情的安迷修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可是试用期是一个月。”

少年的瞳孔骤然放大,似乎是被对方突然变重的语气吓了一跳,下意识喃喃了一句:“这样啊。”

“啊、对,是的,是的,二十天……二十天太少了。”安迷修顺着对方的话应了几句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他不是个蠢人,他明知道卡米尔不可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你懂的、不,是我,我想我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完全了解你——”安迷修苍白无力地解释起来,“你的工作能力,卡米尔,我必须得要一个月……一个月就好,拜托了,我保证。”

他解释得相当语无伦次,他觉得对方也肯定一头雾水。

“一个月之后,你可以自己决定去留。”

而我随时欢迎你的续约合同。

安迷修紧握着手心里黏滑的湿意,直到看见小家伙面无表情地在合同上签下本名,他才如浑身脱力一般放下心来。

仰头呼出一口气,再睁眼便看见头顶一吊花蕾半开的香槟玫瑰。

安迷修大概明白自己唐突的好奇心来源于何处了。

从他看到卡米尔的第一眼起,这就注定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Ⅲ.

“店长,漏了一束。”

当卡米尔把那捧红玫瑰塞过来的时候,安迷修几乎是受宠若惊地缩了缩手,他的动作太明显了,那辆专责外送的自行车连同车篮里包好的花束们都差点因为他的一时恍惚而跌倒在地。

幸好卡米尔眼疾手快稳住了车把。

男孩从红如烈火的玫瑰背后露出一点头顶的发旋,问:“你还好吗,安迷修?”

温和可亲的花店店主在短暂的愣怔之后僵硬保持着一贯的笑容说:“抱歉,刚刚走神了。”并且用眼神安抚:没事的,没事的,别担心。

但卡米尔能感觉到对方在纠结着什么,他感同身受,因为焦虑也是可以产生共鸣的。

自然,安迷修很想像卡米尔一样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地滴水不漏,不过他现在显然是一个失败者了——在令人捉摸不透的爱情方面,这家伙青涩得好像他才是那个将满十八岁的男孩。

在卡米尔探究的目光下,安迷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或许我该走了?”

“嗯,您是该走了。”卡米尔看着阴沉下来的天色,回头叮嘱,“要下雨了。”

早去早回。

安迷修自动脑补了一句对方不曾说出口的话,旋即因为自己的臆想弯了弯嘴角。闲置的手未经大脑允许就伸向了少年的脑袋,然而残存的理智让手指在触到黑色发尾的同时——没有成功制止这个动作的继续。

诚然,安迷修的手在那个瞬间触电一般地僵在了半空,但面对卡米尔略带疑惑的眼神,花店店主迟疑半晌最终还是遵从本心,对着少年软乎乎的头发下手揉了两把。

“我会尽早回来的,晚餐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他假装无事发生地收手,试图转移话题,并且自我安慰这只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普通的安抚动作。

其实内心已经慌成了狗。

不过小助手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回了一句“没有”就开始催促他离开。

卡米尔在门口多站了一会儿,等到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很久很久,他才像平常一样在花店进进出出,身周的顾客、来往的行人、相邻店铺的店员,所有人都未察觉到任何不妥。

他一直在注意五十米外转角处停着的那辆车,黑色的,黑得有些令人发怵。司机的脸由于距离而看不真切,但卡米尔确定那不是熟人。

仇家?亦或者是……

“您好。”有人拍上他的肩膀。

卡米尔一个激灵回过神,堪堪来得及收回视线,他甚至没发现这位顾客是什么时候站在背后的。随后眼神迅速恢复平寂,叫人看不出一点端倪,问道:“要买花吗?”

这位客人也是个陌生人,闻言便笑:“算是吧。”两边沉默了一会儿,客人又补充到:“有没有什么花合适用来求和呢?”

卡米尔掀了一下眼皮:“您是打算送给爱人,还是朋友?”

“不。”客人摆了摆手,表情突然变得忍俊不禁,然后期期艾艾地回答,“不,不是我要……也不是爱人或者朋友……哎,其实是……”他剩下的内容全被咽回肚里,由另一个声音懒懒接过话头:

“是想让家里的小朋友赶紧消气了回家。”

卡米尔听完这句就怔住了。

风吹似的话音来自身后,那道高大的影子几乎将他全然罩住,来时的动静却接近于无,逆光的男人带着自己与生俱来的压迫感站在身后,语气中不为人知的宠溺一寸一寸蔓延过来,包裹着他,像是曼陀罗的香气。

那气息卡米尔最熟悉不过。

雷狮来的太快了,比他预计的早了不只是两三天。

斜阳的余晖照得只身独影的人十分落寞,安迷修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将近傍晚时分,他才坐在椅子上卸了一身力气,正苦恼于怎么解释自己的晚归,结果一连喊了几声小助手的名字都无人答应。

“卡米尔?”他看着卡米尔转头时有些懵然的眼睛,敢情男孩是少见地在发呆。

街角那辆黑色的车早就消失不见了,卡米尔恍恍惚惚收回目光,在安迷修紧张的注视下捏紧了手心里的东西——那张写着时间和地点的纸条被他握在手里,和来搓去成了皱巴巴的一团。他看了一眼安迷修,又瞄了一眼刚才他对着发散思维的垃圾桶,最终不用声色地把那一团塞回了裤兜里。

卡米尔还不想那么快就再次面对和兄长之间的矛盾,也不想波及其他与此无关的普通人。他该死地清楚雷狮的小毛病,所以他第二次选择了逃避,并不决定前去赴约那场关于和解的晚餐。

黑发男孩与花店店长对视着,良久之后轻轻出声:“今天可以出去住吗?”

“?!”安迷修这回是真的受宠若惊了,心惊肉跳地想着这进展也太快了,以至于连提问的语气都有些哆嗦,差点就要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我……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小助手的眼神平静无澜。

“哎,好吧。”

善良的安迷修是不会拒绝的,更何况他现在还心怀不轨,巴不得双手赞成。

然而直到两个人尴尬地站在旅店门口,卡米尔和安迷修才发现事情已经不对了。

卡米尔确定他表达的意思只是想今晚一个人出去住。一个人。

安迷修则在试图撇清自己的嫌疑,他并不是故意的。绝对不是。

 “我对今晚外宿这一点完全没有意见,我发誓。”安迷修四指对天,笑容僵硬,越说越感到惶恐。

安迷修甚至觉得卡米尔已经开始怀疑他点头的意图了。

“不过……”他苦笑着:

“我们今晚似乎只能订一间房了。”

因为他临走时紧张得拿错了钱包。

 

 

Ⅳ.

今晚的夜空浓郁得近似黑色,天空中乌云密布,严实得不透出一颗星子。

十分应景地,旅店房间里的气氛相当凝滞,人们默不作声。

充满爱意的颜色粉嫩的墙纸让人无法安心,双人床强大的存在感也不容忽视,至于隔壁夸张的叫床声更是在一遍一遍地提醒着两人现下的事实——两位男士,特价情侣套间,还有服务员进出时惊讶而复杂的眼神。即使是初见时两人也从未如此尴尬。

卡米尔自认不是算无遗策机无虚发,可从十几年里为组织的出谋划策来看他的预测确实少有失误,而印象里总会出乎他意料的人也只有雷狮一个。

“……不,现在或许还要算上另一个。”卡米尔心想,随后微微侧目看向在大床另一边正襟危坐的家伙。

他本应该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就冷漠而疏离地说“抱歉”,可是他没有。

当然另一边的安迷修此时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用余光观察着卡米尔的面部表情,害怕暴露自己内心隐蔽的、甜蜜的念想,但这费尽心力的遮掩在真正面对现实时显然有些苍白。他的衬衫领子已经湿透了,汗水使它紧紧地贴着脖颈的皮肤,如扼住咽喉的手,令安迷修像渴水的鱼一般在这空间内感到呼吸困难,脸似火烧。

他正苦恼于要说点什么来解开这编织罗密的沉默。

面前的电视机早就开着了,画面变换,聒噪不休,不过居心叵测的花店店主和来历成迷的黑发少年各怀心思,没有一个人在意屏幕上演绎的到底是什么内容。

直到深夜档电视剧的片尾曲的旋律敲响鼓膜,安迷修看男孩闭眼小憩的频率越来越高,轻咳一声,决定破罐子破摔:“总之……很晚了。”

卡米尔瞬间睁开了双眼。

“嗯。”他发出一个柔软的鼻音,抿着嘴唇看向坐在床另一边的男人。

相互看到眼白上清晰可见的血丝,他们心照不宣地决定关灯睡觉。

“空调开高一点,被子你拿去盖吧,唔……”安迷修关了电视,却抓着遥控器不放,“我抱着枕头就好。”

卡米尔照常以沉默表态,轻手轻脚地上了床。

安迷修看着他的动作舒了口气,随后也贴着自己那一侧的床沿躺下来。

两人背对着,衣冠楚楚,显然没有人打算洗澡。空气一如既往地静默着,外边没有风的干扰,也没有雨的靡音,只剩两道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相互交织。

很久之后,花店店主感觉到有人与他分享了一角柔软被单。

很久之后,黑发男孩感觉到背后犹豫着愈来愈近的体温。

假寐的人搭起一道全副武装的防线,警惕与戒备霎时上升到极致,那些绷紧的神经让感官越发敏锐起来,以至于他的细胞忙于计算两具躯体间所剩无几的距离,耳中全是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

安迷修离得很近了,卡米尔甚至知道他正低下头来——

落在额头上的只一个吻,轻飘飘的,稀松平常。

谁也没注意到他的衬衫口袋里滑出了一瓣干瘪的红玫瑰。

 

 

Ⅴ.

仿佛这就只是一次普通的外宿,回到花店的两个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对此绝口不提。

花店店主和他的小助手之间的关系变得有那么些微妙,连常去的面包店的老板都察觉到了这种奇怪的氛围,总在打包甜食的间隙悄悄询问安迷修他俩是不是吵架了。

安迷修一把揽住卡米尔削瘦的肩膀,矢口否认:“哈哈,没有的事,是您多想了。”然而心里却想:“什么没有的事?是我做梦呢。”

果然,出了面包店以后又回归了这几天不尴不尬的状态。

安迷修总在猜疑那晚越界的举动是否被察觉了,因为卡米尔的不做表态,让他终日惶惶不安。而由于卡米尔近期总是走神的缘故,他也随着对方的视线发现了那辆总是停在街角的黑色的车。

十几天了,从花店开门到打烊,它都在那儿雷打不动,像是个持盾的卫士,又好像巡查的看守,普普通通,却又不同寻常。

安迷修始终不愿意去猜测卡米尔的身份背景,但他有预感,卡米尔将要离开了。

因为三十天的期限将满了

安迷修私心希望最后的几天漫长无比,自然对时间避而不谈,而卡米尔则是由于更在意其他事情,免了掰着手指算日子的需要——那辆车明目张胆地监视着这里,但又很好地保持了距离,不是雷狮的行事风格。

这就是卡米尔最近总心不在焉的理由,他永远也无法真正理解雷狮。

第三十天的凌晨来得很快,春夏交替时节的太阳也开始爬得迅速,天边的霞云不一会儿就散了个干净,大大方方让晨曦后的阳光落在街道的每一处。花鸟市场的熟人在花店开门前送了今年的第一批六月菊来,因为附近的花艺课堂快到了需要它们的时候。

待安迷修摆放好那些花盆,再拉开门帘,一抬眼就看见那辆黑色的车来了。

刚巧卡米尔从楼上下来,顺便接了一通收银台的座机电话。

看样子像是有客人早早地来下单,只是最后填写配送地址和收花人姓名的时候小助手的表情变得不对了。这跟以往比起来已经是极为明显的变化,卡米尔的脸色显然不怎么样,安迷修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自然要去关切地询问:“怎么了,卡米尔?”

卡米尔捏着一张刚填完的订单,迟疑着是否要将这张薄纸交给对方:“刚刚有人订了花。”

 “运气不错啊,今天的第一笔。”安迷修顺手接过,看了一眼就笑了,“这个客人怎么这么赶巧,就要一束六月菊?让我看看,收花人是——”

他的话音忽地一顿,缄口不言了。

卡米尔。卡米尔。收花人的姓名与此分毫不差。

两道复杂的目光缓慢地移到了小助手 脸上,这叫安迷修不可置信:“送给你的?”

接着他便注意到对方没有再穿那条印有花店logo的绿围裙了。

卡米尔肯定道:“送给我的。”

依旧是清冷、干净、微微沙哑的声音,可那双坦诚的海蓝色眼睛开始闪躲了。

安迷修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等目光触及脚边的那些六月菊,知道分别的时刻要来了。

他曾经觉得男孩来得风尘仆仆,像一个迷路的旅人。现在看着对方匆匆上楼的背影,他想:卡米尔确实是一个迷路的旅人。

六月菊,是别离,等迷路的旅人找到回家的路,就该离开了。

 

 

Ⅵ.

卡米尔带着他为数不多的行李下楼来,继而毫不意外发现伫立在门口的人多了一个。

“怎么,舍不得了?”

非是工作日的早晨尚还人流稀疏,提问的家伙很年轻,有着一张英俊的脸,五官张扬又带着戾气,眼角眉梢无不透着桀骜,像是天生与安迷修的性格长相唱反调。无辜的花店店主茫然无措,既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也不知道那一句问的是谁。

结果听见自己的小助手张口就喊:“大哥。”

花店店主被这一声吓得不轻。

“我是来付钱的。”雷狮轻嗤,半眯着眼,好整以暇地看着失态的安迷修,“花呢?”

“噢、噢,请您稍等。”后者慢吞吞地回答完,几步略过两人,神色恍惚地捡了两个花盆进了店里。

安迷修技艺娴熟,不等大脑思考样式他便已经动手修剪起花枝,他甚至能一边摆弄这些开得正盛的花朵,一边用眼角余光去观察在原地叙话的两个人。

虽然离得远听不清交谈的内容,但那对兄弟之间显然相处得十分和睦,那样亲昵生动的神态,那样密不透风的情感,让安迷修完完全全认识到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么不切实际。

他,卡米尔,性别,年龄,还有一个看上去很不好搞的大舅子。

错觉不会都是恋爱的开始,安迷修终于尝到挫败感,松了眉头,默默给花束扎上最后一个蝴蝶结,等卡米尔小跑进来,便把临别的祝福郑重地交到对方手上——他将两个糖果塞进卡米尔的手心,继而不死心地问:“要走了吗?”

“嗯。”男孩大海般蓝的眼睛直直看向他。

“回家?”

“嗯。”

“那个真是你哥哥?”

“嗯。”

“那我就放心了。”安迷修张开双臂,明明紧张得很,却装作毫不在意,“抱一个吗?就当是送别吧。”

“好。”少年毫不介意地接受这个意义特殊的拥抱,而这个姿势让他顺势将脑袋埋进了安迷修的颈窝,嘴唇就贴在花店店主的耳边。

卡米尔的呼吸很乱,安迷修想他可能是有什么话想说,又似乎正在犹豫。停了一会儿,他听见对方用很轻很小的声音说:“安迷修,其实我知道那天你亲我了。”

清冷、干净、微微沙哑的声音,安迷修环着男孩的手臂下意识收紧,旋即又触了电般很快放开。

卡米尔很快又说:“安迷修,你喜欢我。”

这不是疑问,是肯定句,容不得反驳,也不再礼貌地喊他“店长”了。安迷修猜自己的脸红了,也肯定雷狮的脸黑了,于是不自在地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你大哥还在等你。”

这是打算轻轻揭过,可对方不退反进,不依不饶抓着他绿围裙的一角,平静地反问:

“续约的事还作数吗?”

“……”这一问直击心灵似的,让安迷修不说话了。

他感觉身周仿佛下起小雨,又回到了一个月前的清晨,眼前是那个蹲在花店门口等待的黑发少年:遮住眼睛的鸭舌帽、灰绿色的T恤衫和小巧精致的手提箱,而玻璃橱窗上则是他自己糟糕的倒影:凌乱的耷拉着的头发、湿漉漉的白衬衣、沾了泥点的靴子,还有一身可笑的绿围裙和忽轻忽重的紊乱的呼吸。

他顺着思绪开口:“嗯……续约的事……”

说着说着没了下文,但却笑得越来越高兴,他回头扯下一朵三色堇,胡乱塞进了暗恋之人的手里。

一见钟情,一吻倾心,安迷修这回是真的认命,完全缴械投降了。

“续约的事情,”安迷修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

“卡米尔,你知道的,我随时欢迎。”

 


 

Fin. 

————————————————

雷狮:你们当我死的???

-BGM:漉餡<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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