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籽仙贝

普通社畜

=玉鸾|鱼卵

一个圈地自萌的卵
是混邪选手
懒且低产
慎fo

靡靡

*文豪野犬

*太中

一个去世,一个失忆。/over

 

 


BGM「シメオンの海」

 

 


「最近他没有来吗?」

中原中也垂着眼坐在玄关处,由于脑子正在分拣记忆,脱鞋的动作便卡在了中途。他不知道邻居嘴里说的是谁。这里才搬来不到一年,生活每天都是两点一线,他与寓所隔壁的几户很少交谈,原本的三两朋友也难见面,上次因为坠海在医院躺了两周,除了同事都没见哪位熟面孔过来探望。倒不是说他的人际已经烂到泥里,只是中原中也从来孑然一身,他没有什么理由邀请谁来做客,也没有什么人能与他关系好到那种地步。

想到这点,中原中也觉得那问题兴许只是隔壁姑娘寻找话题时的口误。

黄昏早已消逝,头顶灯光铺开,他顺手褪了袜子起身,结果赤脚踩上地板时被凉意浇了个彻底。就在此刻,他的耳边落下一声惊雷,视野陡然变暗,窗外的乌云遮蔽了月亮,给心也蒙上一层阴霾。

暴雨很快下起来。

该死。中原中也一边骂着不敬业的供电设施一边摸黑进了浴室。夜的浓度渐高,屋里很暗,他脱衣服的时候没注意碰歪了花洒,于是水流在淋浴开关勾起的瞬间一阵劈头盖脸,不仅头发湿透了,他的呼吸也窒住。翻手将水阀恢复原状,水声却没有停止,中原中也感觉到冷,身体好似被唤起了坠海时的记忆,他在不自觉地发抖,也开始辨不清方向。而续摊时灌下的酒精又泡得人头昏脑涨,双脚便只管后退,但哪里有退路,这浴室狭小得像个笼,脊背立刻就贴到了墙。

中原中也滑坐下来,喉咙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喘息。太不像自己了。他尝试拨开额前湿漉漉的刘海,手指却不听使唤,死死摁在那道由礁石撞出的疤痕上。胸腔强烈震动着,有那么一次晃神让他以为手指被那道疤痕烫伤了。

清醒恰好在这瞬间发生。中原中也抹去眼睑上的水渍,等目光的焦点游移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站起来。耳畔是暴雨掷地,他抚摸着那道疤痕,心里只觉得好笑。

他竟然还会感到孤独。

这服毒药侵扰了他数十年,合该习惯了才对。可浴室里的遭遇又告诉他,自己从没忘记那份令人恐惧的寂寞感。中原中也阖上眼帘,他对孤独最初的感知是在七岁,那时负责爆炸案的警察来到病房慰问,只有他大脑空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他的脑海已经干涸,记忆也都枯萎,感官们对爱与关切无动于衷,好像往前的七个年岁他从未来过。

他是被剥离出这个世界的人,来时干干净净像新雪,往后也都将只身一人。

自我认知是应当如此清晰的,但此刻中原中也觉得孤独。

这让他想起另一个倒霉鬼。他们的第一次会面也是这样冷冰冰的,也在暴风雨夜,彼时对方躺在停尸间的台子上一动不动,而中原中也正头痛欲裂,鼻腔里除了消毒水就是让人恶心的海腥味和铁锈味。那次的警察也相当不近人情,他们只消摆出和他一样惨淡的脸,嘴巴则锲而不舍地反复咀嚼着同一个问题:中原先生,你认不认得这具尸体?于是中原中也不得不在痛苦中抬头,努力将目光会聚过去,可惜视野朦胧,他最多看到死者那头鸢色的发丝缠绵得像一团海藻。据说这家伙查不到来历,既无身份也无姓名,除去身上的几件衣物就只剩下孤魂一缕……几位警官还在念叨,中原中也只好又凑近一点,囫囵去看那个无人认领的小可怜:男人闭着眼,遗容平静祥和,恍若在死亡面前完全缴械,一副没作过任何挣扎的模样。

你怎么能如此享受孤独?

中原中也无端生出点忿怒来,但他的确不认识他。他们是毫不相干的个体,除了同样拥抱着孤独,他和这个男人毫无相似之处。

可海水差点就把他们葬在一起了。

要不是有路过的人用公共电话报了警,那夜的暴风雨里怕是要落幕一场没有观众的荒诞殉情……

嗳。伴着叹息,中原中也睁开眼睛,他自觉还没堕落到要和一个早过了三途河的死人惺惺相惜。于是徒劳的回忆到这里便终止,他披上备好的干毛巾,如往常那般义无反顾地走向了空荡荡的一人居室。

今晚大约不会来电了。中原中和衣躺下,心说这床和停尸台也并无二致,他的骨骼压着坚硬和冰冷,睁眼闭眼都是同样的颜色。

这一觉睡得很沉,梦里亦有一轮沉甸甸的月亮,它幻影一样虚飘在远远的海平面上,晕着波纹似的幽光。梦里的他正在崖边漫步,就在上个月他坠海的那个地方,这里没有旁人,身周一片嶙峋礁石,中原中也赤脚踩在上边,像踩着满地的碎玻璃。他低头去看手里握着的那个漂流瓶,和现实里他常做的一样,这里边装着一封没有收件人的信,矮崖下就是深海,自己很快会将这份虚假的安慰投到水里去——即便他明知人造传说的拙劣,而爱也不会来。

梦境就这样潦草地结束,在瓶子落进大海的那个瞬间。但中原中也仍旧自欺欺人地闭着眼,偏要让自己臆想出来的玻璃碎裂的声音在脑子里盘旋。

……

不对劲。

过了一会儿,他在黑暗里隐蔽地动了动手指,如果仔细去听……

门确实响了。

微弱的叩门声被噼里啪啦的暴雨掩去大半,入耳的音量就像押在脚底的玻璃碴儿的呻吟,敲门的家伙也不着急催命,笃定了主人会来似的,发声的频率也因此显得随意而又漫不经心。

中原中也开始并不理会。毕竟你想:独居、雨夜、叩门声——谁知道外面站着的是人是鬼。可没一会儿他就烦了,索性翻身下床去开门。当然,走出卧室的时候他没忘记往餐厅方向瞥一眼,冰箱的温度显示灯亮着,应该是来电了,于是中原中也放心转身往门厅走,眼见寓所的门越来越近,又突然脚步一顿。

他想起自己睡前好像没有切断玄关灯的火线,可现在视野里一片漆黑……也许是记错了。

中原中也向来不信鬼神那套,而从他简单到可怜的人际里也琢磨不出这时候有谁要来谋财害命,于是他在敲门声中摁亮了头顶的灯,摁完便自然地、甚至是有些熟稔地准备去握门把手。直到门应声而开,他才意识到自己此前既没有询问来者是谁,也没记得要扒在门上看一看猫眼。

仿佛他已经知晓对方的身份一样。

然而他并不认识他。

全身湿透的男人像是刚从海里捞上来,浑身散发着一股潮水的香味,他五官俊美,脸色却是死鱼一样的青白,连那头鸢色的发丝也缠绵得像一团海藻,而眼睛的颜色则要稍浅一些。明摆着的一副英俊长相——即便当下处境落魄,看着也很能唬人。可男人含笑的面容无端让中原中也觉得面目可憎,还有那双桃花眼,眼尾和他的嘴角一样微微上挑,弯着的弧度也是同样很讨人厌。

还以为你死了呢。中原中也听见自己说。

那语气中的讥讽能从每个音节里拧出来,平时他说话可不这样夹枪带棒。

但对方只是笑,身后伴着一轮沉甸甸的月亮,廊外则是风雨呼啸。

这时中原中也终于发现自己依旧身处梦境,可梦里的另一位主人公他不认识,没有一点儿印象,即便刚刚这个男人一点也不在意他先前的那句讽刺,反而用一种温柔又令他怀念的声音问他,做吗?

做?做什么?好像他们很熟一样。

中原中也警惕起来,可惜这份警觉并不能干涉什么,理智的归位骤然把现实和梦境割裂开来,做梦的他现在只是一个旁观者,而梦里的他则继续照着某个剧本进行着演绎。

他看见自己开始同那个男人吵架,准确点说是自己单方面的在发泄情绪,他几乎说尽了生平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语言,而对方只会摆出那副令人作呕的温柔笑脸偶尔挑着回两句。梦里的氛围不大激烈,加上他们理应是相互厌恶的:相识契机是巧合,对彼此的初印象不出意外也坏得要命,他们不是朋友,至于后续为什么深交,无非是两个孤独的灵魂想要靠得更近一点。

雨夜的冷能冻入骨髓,没营养的交谈一会儿就变得索然无味,微薄的感情好似在争吵中耗尽了,他们开始坦荡且长久地对视,沉默让人倍感不安,空气里毫无暧昧可言。

冷不丁地,男人又问,所以、中也,做吗?

男人的声音比先前还要温柔又令他怀念,中原中也看着对方张合的嘴唇,心里突然生出一种离别的预感。当然,梦里的他这时还未历经真正的失败的遮挽,做梦的他也没能及时忆起那场精妙的自杀安排,也仅仅是有预感罢了。

随后他听见梦里的自己哼出一个鼻音。很快地,他又看到梦里的他们抱在一起,贴着鼻尖接吻。

梦到和一个男人做爱又算什么事?

中原中也冷漠地旁观着这场冗长压抑的情事。他不认识他,即使他们正在做常人所能想到的最亲密的事,中原中也的心里也再没有掀起一丝波澜,更遑论爱情。

不知什么时候,梦里的他点了支烟,雾气和黑暗相继模糊视野,中原中也只能隐约看见男人正在自己面前动作从容地穿衣。不过他们的对话反倒清晰起来,而且在呼吸之间,他又嗅到那股带着湿意的芬芳。男人的声音仍旧温柔又令他怀念,语气里含带着笑意,出口有一点微微的哑:中也,你想以什么方式自杀?

梦里的他大约正咬着烟头皱眉,说去你妈的,我才不会自杀。

至少选一个死法吧。男人也不恼,笑着哄骗他,比如跳海?

噢,跳海么。他满不在乎地回答。那我一定会提前报警,至少我不想让自己的尸体泡胀得太过体面……别这样看我,我死也不可能和你死在一起。

对方闻言一愣,后知后觉地被逗笑了。

当然,当然。男人说着掐灭了他手里的烟,又不要脸地凑上前来索吻,那两片嘴唇嗫嚅着,声音在接吻的间隙中断断续续,越来越小:中也,你会得救的……

画面就如此不知疲倦地循环往复,直到耳边响起一声不知虚实的惊雷,中原中也才真正醒了过来。

此时天还没亮,暴雨依旧,从门厅透来的光亮印证着他睡前确实忘了关灯。大脑是会骗人的,中原中也从被褥里坐起来,他的床仍硬得像停尸台,这便是佐证。梦里那场情事是虚假的,也只该存在于梦境,毕竟中原中也从来孑然一身,靡靡的孤独者从未怀过希冀。

他只是有点难过。

因为他一旦闭上眼睛,梦境的终幕就会在脑海里重列:廊外是风雨,头顶是月亮,一个全身湿透的男人站在寓所门口,正弯着那对令人生厌的桃花眼冲他微笑。再见,再见。男人没有说告别,他只用眼神发出分手的信号,而不认识他的他,竟在这时不满地去握对方的手,姿态别扭地表达着挽留。可男人还是挣开了,他轻轻合门的动作翩然得像是将去赴死,临走前却对他说:「中也,别忘了爱我。」




Fin.

不想改了,就这么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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