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籽仙贝

普通社畜

=玉鸾|鱼卵

一个圈地自萌的卵
是混邪选手
懒且低产
慎fo

梦路旅 .上

*原创

*乡村蒸朋
 

 

Ⅰ.< Call >

火红的日轮将要在山岗的轮廓上沉没了。

其实山岗也不算是山岗,只是平坦高原上微微隆起的一块,它和这高原一样都铺着厚厚的泥土和草皮,它是这片高原上最高的地方。

那里矗立着一座三层楼高的石塔。

梅里莎站在一团一团的雪白里,耳边是此起彼伏的绵羊的叫声。她已经把十三只羊都带至半山腰了,只因今天的夕阳太美,所以忍不住停下来看着血红的天色发呆。

快消逝的太阳将金光传染给高原上的每一片草叶,远方的地平线像是用洛斯特桌上的红墨水勾勒的,天地的界限很分明,又因为稀疏几座房子发出的炊烟而模糊了一点。

风一吹来,炊烟便倾斜了,地平线也跟着扭曲,长到脚踝高的青草摇曳着发出簌簌的声响,一声声漂荡得很远。

吵闹的绵羊们仿佛也被这气氛感染,都静下来,一同构成了这幅安宁的画。

“梅——里——莎——”

上方传来了一声呼唤,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梅里莎回过神,转头微仰起下巴,睁大眼睛往山岗上瞧。

石塔门前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稍长的棕发被随手扎成小辫子,从肩上溜下几缕,卷曲的刘海几乎盖住了半张脸,只露出右边一只碧绿的眼。

是洛斯特。

“梅里莎——”

他又唤了一声。

“咩——”

回应他的则是他们家的十三只绵羊。

看梅里莎被绵羊们拱着向前走,洛斯特弯了弯嘴角。他从石塔门前离开,走下山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梅里莎走快了一些,又快了一些,最后直接跑了起来。洛斯特会意地张开双臂,随即便被小姑娘扑了个满怀。

“洛斯特。”她软软地叫了一声,身后跌跌撞撞挤成一团的绵羊们也跟着咩了一声。

她双手环住洛斯特的腰,她如今的身高恰好能够一伸手就环住他的腰。

洛斯特回抱了她一下,然后分开。

他蹲下来,牵起梅里莎的一只小手,用温和轻快的口吻说:“咱们回家吧,梅里莎。”

他碧绿的眼睛里映着小姑娘尚还稚嫩的脸庞,散发着余光的太阳就在他背后缓缓下落。

洛斯特笑起来,又说道:“回家吧,晚饭已经做好了。”

 

 

Ⅱ.< Dream >

 

“梅里莎。”

石塔一楼外多搭的两座石屋分别是厨房和浴室,洛斯特端着一碗热好的羊奶从厨房里出来,见客厅壁炉前的小人不见了,便一边叫着梅里莎的名字,一边往楼上走。

“梅里莎?”

他敲了敲头顶的木板,站在楼梯上等了一会儿,却一直没有听到答应的声音。

洛斯特往木头的缝隙里看了一眼,只见小姑娘的房间黑乎乎的一片。

他知道人在哪里了。

“唉。”洛斯特叹了口气,转而下楼回到自己的房间,砰一声推开二楼的窗户,果然看见羊圈旁垒起的那座圆顶石屋里有微弱的火光。

那是他收养梅里莎两年后专门给她建的。小姑娘从一年前起就忽然对机械有了兴趣,三楼的屋子太小,又放了那么多书,没地方把那些金属部件全部塞下,所以他就在羊圈旁边搭了一个小屋,作为梅里莎存放零件的工作室。

小姑娘很聪明,前两天已经能自己做出一口小钟,只是会走得快些,但这代表着她又朝她的梦想迈进一步了。

“梅里莎,该睡觉了。”洛斯特一手撑在窗台上,朝那间石屋大喊一声。

那屋里的火种晃了几晃,然后空气里传来了一句裹狭着喘气声的“马上就来”。

梅里莎摘了手套和护目镜,她是从后门进来的,宽宽的羊腿袖已经挽至臂弯,石屋里的蒸汽把她闷出了一身汗,湿透的衬衫贴在背上,领口开了一个扣。梅里莎额前的发丝也黏在了脸颊两旁,等她站到洛斯特面前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金属环。

“梅里莎。”洛斯特看着小姑娘棕色棉布裙上沾染的油污,有些心疼,“先把羊奶喝了,我去给你烧热水,过会儿把身子擦一擦再睡。”

见梅里莎仍是看着那个金属环出神,他又不禁出口调笑:“又是你从山姆那里骗来的?别总逮着他欺负,你米拉婶婶会上我们家哭的。”

米拉是住在山岗下的农户,山姆是她的儿子,她丈夫在南边的镇子里做手工,时常会带些不用的金属部件给山姆当玩具。

“还有,你还小呢,梅里莎。”他说,“不要太拼命,你总会造出火车的。”

造一列火车——他们家自己的火车,是梅里莎的梦想。

“这是我打赌赢来的,多罗西根本不听山姆的话!”梅里莎撇着嘴说。

多罗西是那十三只绵羊中的一只,是一只极聪明的母羊。

“何况,”梅里莎顿了顿,她的身心现在都一片火热,所以她解开了衬衫的第二颗扣子,“还差一个金属环我就可以试着去造会动的四轮车了!我会成为机械师,然后接着很快我就能造出火车,然后洛斯特就可以早点回来陪我了。”

这里偏远又封闭,无论是往北还是往南,要找到一个可以落脚的镇子都需要沿小路走上两天两夜,一个来回就是四天。这里穷,也很少有汽车经过,刚出世没多久的飞行器就更不用说。唯一好用的交通工具就是北边镇子开往南边镇子的运煤火车,但也就只有一截车厢可以载人。

洛斯特带着从火灾里幸存下来的她来到这个乡下地方,窝在石塔里写小说,他笔下的魔幻故事很受欢迎,有时也做一点翻译。

洛斯特每周都会跟那趟火车去南边的镇子,他已经跟那个开火车的混熟了,所以尽管载人的车厢挤不进去,洛斯特每次也都能跟开火车的一块坐在车头,有时候聊天,有时候帮忙添煤。洛斯特会在镇上买些小麦、肥皂之类的必需品,每回必给梅里莎带一本书,如果有小说手稿完成的话,他就会再顺便去一趟出版社。

洛斯特一般天快亮就出门了,他的来去很匆忙,可即使这样梅里莎也要等到傍晚才能再见到他。

梅里莎想造一辆快一点的、属于他们自己的列车,这样洛斯特就不需要早起等车,也可以早点回家。

“好吧,亲爱的。”洛斯特不禁失笑,他把梅里莎脑后那条糟糕的麻花辫解开,将她的金发盘了起来,“但是你得先去洗澡。”

“然后睡个好觉——”洛斯特看了一眼小姑娘手上装羊奶的碗,碗口有半圈奶渍,另半圈则印在梅里莎的唇上。

他用手指刮掉那半圈白色,接着亲了亲她的额头。

“晚安,梅里莎。”

 

 

Ⅲ.< Weariness >

 

天幕点缀着几颗寥落的星星,夜已经深了,可二楼的房间还亮着煤油灯。

梅里莎在睡梦中闻到了一丝焦味,敏感地抽了抽鼻子,不一会儿就醒来了。

她旋即跳下床,打开地板,穿着白色睡裙、抱着她的毛绒玩具熊下了二楼。

梅里莎把木制楼梯踩得咯吱咯吱响,好像带着怒气一般,生怕住在二楼的人听不见似的。

“洛斯特,你又抽烟了。”她站在青年身后,面无表情地说。

“咳……抱歉,梅里莎。”洛斯特轻声说了一句,喉咙被烟雾呛得有些沙哑,“我把你弄醒了?”

他把右手的鹅毛笔插回墨水甁里,合上书本将快要收尾的手稿盖住,却没打算放下左手那柄长嘴烟杆。

梅里莎蹙着眉走近他,一双大眼睛里满满的不赞同。

“我睡不着了,洛斯特。”

梅里莎看到书桌上的那本书的封面,有些焦黄,有些起皮,她一眼就认出那是洛斯特书架上最高一层的。那里面的文字她看不懂,可能是某个民族的语言,洛斯特特地嘱咐过,不让她碰那层书。

她还知道那里放着一瓶墨绿色的墨水。

梅里莎又把目光转向洛斯特,灯盏里的光亮在他碧绿的眼睛里形成一豆火苗,整涨面容看上去满是缱绻的疲倦。

她把洛斯特从椅子上拉起来,两个人坐在床沿,梅里莎说:“洛斯特,一起睡。”

过了几秒她又补充:“你明天还要去镇上呢。”

“可是我的翻译还没做完呢,梅里莎。”洛斯特无奈地笑了,“恩,不过你可以睡在这里……要听睡前故事吗?”

梅里莎抱紧了玩具熊,应了一声。

洛斯特:“那我就开始了。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列能够穿越时空的火车……”

梅里莎:“洛斯特,这个故事我听过好多遍了,而且那么久以前根本没有火车。”

洛斯特:“那咱们换一个。吟游诗人口中传出了一则流言,说王城里有一个隐世百年的魔法世家……”

梅里莎再次打断他:“洛斯特,这个故事你讲了三年了,你自己说的,世界上没有魔法。”

“不,就听这个吧。”洛斯特抚摸着她的发顶,恳求道:“梅里莎?”

“……好吧。”小姑娘兴致不高地嘟囔着。

洛斯特看向窗外星辰,此时天空真的是浓黑色的了,像是墨水倾倒进了天池里,零星的星光很微弱地闪着,好似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

他猛吸了一口烟草,在吞云吐雾中缓缓开口了:“王城里有一个隐世百年的魔法世家……”

 

 

Ⅳ.< Legend >

 

王城里有一个隐世百年的魔法世家,住在绿宝石街。

这个世界里的魔法只为少数人所知,祖先的约定要求他们严守魔法的秘密,所以这少数人为了防止普通人窥破这个千年的传承,创造了“那个世界”专用的语言来记载魔法咒语。

世家如今的当家人是一对医生夫妇,他们有两个儿子,都是聪明英俊的好小伙,四口之家的生活幸福美满。

故事主角就是这对夫妇的小儿子。

青年刚满二十二岁的时候王城里爆发了瘟疫,许多人死于这场灾难,王城几乎沦为人间地狱。

而隐世的魔法师们在这场灾难里发现了不寻常之处。

这不是瘟疫,而是黑魔法。

与有助于人的白魔法相对的,就是邪恶的黑魔法。它们是害人的诅咒,是黑暗的衍生物,它们在现世的魔法师之间属于禁忌的存在,只存一些只言片语在“那个世界”的某几本书里,一旦有人使用黑魔法,那么他必将遭到所有魔法师的围攻。

可由于对黑魔法了解甚少,魔法师们配置的药剂根本不能缓解疫病的症状,人们一个接一个死去,眼见王城就要变成一座死城。

这时,青年的父母从中脱颖而出。

医生夫妇发明了一种可以破除黑魔法的药剂,并且决定免费发放,许多人因此得救,对他们家感恩戴德。

青年也为此骄傲。

但青年在偶然听到家人的一次谈话之后,内心又变得恐慌而煎熬。

这些有效的药剂是用黑魔法……

果然,没多久王城里又开始有大批的人死去。

青年怀着踹踹不安的心情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他最亲密的朋友。

朋友说:“你之前不知道这些吗?”

青年说:“我发誓,我不知道。”

朋友说:“你应该向公会举报他们,我的朋友,即使他们是你的家人,可他们的行为让王城失去了许多生命。”

青年说:“可是我不能……”

朋友说:“想想吧,我的朋友,有多少人因此失去了自己的家人呢?”

青年沉默。

朋友又说:“想想吧,我的朋友,你会是我们的领袖,你将成为王城的英雄,将成为‘那个世界’的英雄。如果你不忍心,我可以代替你去向公会说明。”

青年默许了。

不久后的某一天,青年带领魔法师们和愤怒的人民闯进了自己的家。

青年看见有人冲破卧室的门,用一柄利剑刺进了父亲的心脏。

青年看见有人说要给女人一个体面的死法,然后将母亲淹死在了鱼缸里。

青年看见有人锁上了书房,点燃了火把,让他亲耳去听他心里最尊敬的兄长的挣扎哀叫。

于是亲人没有了,绿宝石街没有了。

家,也没有了。

人们尊青年为英雄,高歌他的功德,称颂他大义灭亲的壮举。

可瘟疫还在蔓延,人们还在死去。

青年麻木地看着这一切,心里突然觉得荒谬又可怕。

他开始自我怀疑,变得迷茫、浑浑噩噩。

我的亲人真的是有罪的吗?黑魔法就一定是带来不幸的吗?我做错了吗?我是不是应该……

青年呆滞地站立着,最终失魂落魄地从绿宝石街的废墟前离开。他带着从别馆抢救出来的几本厚重古老的书籍,背上行囊,悄然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从此,青年隐姓埋名,不知所踪……

 

 

Ⅴ.< Dispute >

 

“梅里莎,你就快十二岁了。”故事说完,洛斯特很轻很轻地感叹着,“十二岁了,算是个大姑娘了。”

梅里莎耷拉着脑袋“恩”了一声。洛斯特的声音仿佛有魔力,她一手抓着玩具熊,一手握着自己长长的一撮金发,听完故事后眼睛都快阖上了。

“你认为青年做错了吗,梅里莎?”

小姑娘闻言抬头,透过灯火的照映,她看见青年下巴处冒出来的一点点的棕色胡茬。

“洛斯特。”梅里莎打着哈欠说,“我觉得他没有错。”

“你跟我说过的,‘你得到什么,必定会失去什么’,有付出才会有收获。”

“等价交换原则,对吗?”梅里莎撩开洛斯特左半边的刘海,露出对方左眼周围凹凸不平的狰狞伤疤。

她凑上去吻了一下。

她是那场火灾里唯一的幸存者,但是却被无情的火焰烧毁了左半边的俏丽脸庞。路过的洛斯特好心救走了她,将她带到这片高原上生活。

洛斯特为了她的疤痕四处求医问药,最后总算有一支药剂起了效果。

但或许就是因为这该死的等价交换原则,洛斯特左眼附近的皮肤被沸水烫伤了——这是青年自己的说辞,梅里莎还为此伤心了好久。

“那个青年成就了自己,是以他的亲人、他的家做交换的。”梅里莎用软糯的声音近乎冷酷地说:“他失去了,也得到了,这很公平。”

洛斯特沉默了,他身边烟雾缭绕。

小姑娘的话像一柄打铁的锤,一字一句地砸在他心上。

“那洛斯特呢?”梅里莎问,“洛斯特怎么看?”

“老实说……我不知道。”青年闭上了眼睛,“梅里莎,记得那列能够穿越时空的火车吗?”

小姑娘点点头,她回自己房间拿了一本故事书,是洛斯特写的第一篇小说,而她的这本里还夹着一小张方形的羊皮纸,上面画着一个奇怪复杂的魔法阵。

画阵的墨水是墨绿色的。

这是洛斯特第一次讲那列火车时画给她看的,说是传说中的那列火车的“车票”。

洛斯特告诉她,只要拿着这张“车票”去世界上任何一个站台,等到午夜十二点就准时会有一列火车进站,它可以带你回到过去,亦或是去往未来。

小姑娘自然是不信的,但因为图案很漂亮,梅里莎拿它当书签用。

洛斯特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羊皮纸拿到手上细细端详,他的指腹从上面每一寸墨迹抚过。梅里莎将这张纸保存得很好,看来这种华丽的线条确实很讨她喜欢。

洛斯特把羊皮纸重新夹回书页里。

“我知道你不信这个故事,梅里莎。”青年又吸了一口烟草,忽然就把长嘴烟杆搁在了书桌上。

洛斯特向后仰倒,缓慢地舒出了口腔中的白烟,他的脸色和枕下的床单一样苍白,看上去竟有些醉生梦死的味道:“可如果真的有呢?你会坐上它吗,梅里莎?”

身上突然压来一个儿童的重量,梅里莎跳上床来坐在洛斯特的腰上,又弯腰趴下来,让他们两个鼻尖贴着鼻尖,眼对着眼。

“不,我不会。”有人呼气轻轻吹散了烟雾,烟雾后面逐渐显露出一对玻璃一样通透的眼。

梅里莎的眼睛是灰蓝色的,不像雾霭那样沉闷,反而很明亮,像流落在尘埃间的纯洁的冰晶,她的脸颊被灯光点染了胭脂的颜色,她金发的发尾蹭在他的颈窝里,猫儿挠似的。

梅里莎说:“我不会坐上它的,洛斯特。”

“咱们现在的生活不就很好了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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